吹梦小孩

【捡来的金毛是只狼】(2)

【捡来的金毛是只狼】(2)

将头发擦的半干,闵玧其觉得屋子里温度有点低,又把空调温度升高两度,然后坐在地毯上,从医药箱里拿出医用酒精棉签和创可贴。
金泰亨看着闵玧其的动作,将睡袍袖子里的手往回缩了缩。
“把脸呈过来”
闵玧其捏着金泰亨瘦瘦尖尖的下巴,仔细确认了脸上没有残留的小细玻璃渣,考虑了一下手上的力气,才拿着酒精棉轻轻的消毒。
睫毛真长,单眼皮的眼睛也可以这么大么,鼻子这是真的假的。
闵玧其手上动作不停,再往下扫视,本来睡袍就大,领口露出一半胸膛,蜜色的皮肤。
不知是什么留下的一道一道伤疤,有的颜色已淡,有的像是刚掉痂不久还泛着新生皮肤的红光,还有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闵玧其眸色暗了暗,把脸上消过毒的伤口,抹上药水,药水是深棕色的,让金泰亨看起来更像是个小金毛了,低头默默的收拾医药箱,他不说话,金泰亨也就只是看着他的动作,一撇眼,看见那不知因为紧张还是怎么依旧在睡袍袖中握紧成拳的手。
“你多大了?”将医药箱放好,再次坐在金泰亨的对面。
“……十六吧,
应该。”金泰亨应该是处于变声器,声音有种介于男孩和男人间特有的沙哑低沉。
“为什么连自己年龄都不确定?”闵玧其有点诧异,看着面前一和他说话对视就会低头的金泰亨。
“……我不知道,不知道生日。”
金泰亨紧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使劲,他害怕了,没由来的害怕。
不同于刚刚觉得自己会死在那个房间里的绝望的恐惧,他在想,他应该如何开口,如何讲述,才能博得眼前这个男子的好感,如何讲述才会让那些不堪与难过显得惹人垂怜。
害怕会被赶走,害怕会被厌恶。
“你家在哪里?”闵玧其再次起身,对着冰箱犹豫了一下,拿了两罐可乐。
放在金泰亨腿上一罐,自己打开一罐。
“我……没家……”
不算是出乎意料的答案,闵玧其侧躺在毛毯上,也不去看金泰亨的表情。
房间里的温度达到体感舒适最佳,可乐顺着喉咙直达心底,沁着凉意。
“故事长么?在我睡着之前讲完吧。”

要听么,一个小金毛的流浪史。
金泰亨记忆的最初,是伴着烟味和酒味的 ,还有那矮矮斜斜的楼,没有一处不是脏的。
棋牌室的洗牌声,楼上大妈的叫骂声,醉醺醺的人们泛着红晕的脸和那踉踉跄跄的走步声。
不是说,小时候的记忆,是很难以记住的么,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它们犹如刀刻一般,怎么也抹不去。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夫妇的亲生孩子。
是下雪天吧,天很冷,妻子从外面收完废纸回来,听见了在胡同角落婴儿的哭声。就看见一个小摇篮里放着他,妻子没经验,也看不出他有多大,就在摇篮旁看见有一个名片卡,上面写了三个字:金泰亨。
他长的是真的很好看,从小就是,妻子不会生,看着那软软糯糯的一团,就给抱回了家,丈夫是个酒鬼,盯着他看了半天,骂骂咧咧的说家里连大人都快死了,小孩子哪里能养的活。
他生命力顽强,还真的就活到了十二岁。
捡来那天便默认为他的生日,具体他多大,他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清楚。
那就当他十二岁吧,那就当十二月三十日被抛弃被捡去的日子是他的生日吧。
他懂事乖巧,那夫妇穷,连户口都没有给他上,更别说上学了,他小时就呆在家里,看着丈夫喝下一瓶又一瓶的酒,饿了也不哭不闹,因为哭,会挨打的,屁股胳膊脸腿都会痛,晚上等待妻子回到家,他也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撒娇,只会笑着对那个不是妈妈的妈妈说“妈妈,我饿了。”
再大一点,他就和她一起出去收废纸废品,他乖乖巧巧的的,碰上几个有善心的,还会在他给过他们钱后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糖果给他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还真的有东西可以化解心里那一些未名的苦涩。
从小到大,金泰亨都没有见过丈夫他清醒的模样,要不就是在喝酒,要不就是在喝晕下睡去,要不就是像疯了一样,将那拳头死命的落在妻子或是他的身上。
也是冬天很冷的一天,妻子患上肺病好多天了,他给她盖好被子“妈,今天我自己去收吧,天冷,也不多,我都知道地方。”
天空飘飘洒洒的下着小雪,他没打伞,骑着三轮车,一抬头,那片冰凉就落在他的睫毛上
是有多冰冷,连它都化不成泪水留下来。
路过一所学校,正值傍晚下课,他看着那群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们蹦蹦跳跳的走出学校,穿着很好看的制服和很暖和的大衣,手里拿着的那是叫MP3的东西吧,将耳机塞在耳朵里。
天气不好,很多父母来接了自己的孩子了,打着伞,热切的朝着学校里望着,看到孩子走出来,眼神里都会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亲昵且像炫耀似喊着孩子的名字,如同至宝。
自己的孩子真的是那么值得骄傲值得开心幸福的一件东西么?
他有点不太明白。
脸上凉凉的,雪花都好似感受到了那种温暖,兀自在他脸上化了。
不过,有人在这种天气打着伞那么等待着自己,挺好的,有人能那么等待着自己,挺好的。
看了几眼也不多做停留,他还有好几家店的废品要收。
收完天已经灰蒙蒙的了,他刚走进那黑黑脏脏的楼梯间,就听见了丈夫在楼上的叫骂,心里一慌,跌跌撞撞的就跑上了楼。
“咳咳咳,你还苟延残喘什么?别浪费粮食浪费钱看病,早点死了不就行了?带着你那儿子,死了算了!”
尖叫,酒瓶破裂的声音。
明明这么吵,为什么没有这栋楼,除了他,就没有别的人听见呢?
他站在门口,透过客厅墙上那面镜子看着在卧室里被按在地上撕打的妻子。
脚步一动都动不了。
妻子的的哀哭,丈夫猩红的双眼,全部都在那面镜子里展现。
趴在地上的妻子是不是也能通过那面镜子看见她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被绝望一步步侵蚀的捡来的儿子呢。
“死吧,一起死吧,活着干什么呢!”
妻子捡起破碎的酒瓶渣狠狠地向丈夫的脖子扎去,血流了满手,满脸,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丈夫终于没有气息的倒在地上,双眼包含着不可置信的瞪着躺在地上的妻子。
妻子身上全是血,一步一步的向客厅爬。
她看见他了。
他还是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像是被人定住一般。
她向他抬起了一只手,在镜子里,正好是能拉到他的手的高度。
“泰亨呐,对不起,对不起把你带回来了。”
之后,警察来了,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确定是妻子杀了丈夫后又自杀,抬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就离开了。
地上还有拖沓的血迹,他就那么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呢?
为什么呢?
明明,他就是纵犯。
明明,是他将那个唯一肯收留他的人放弃了。
他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镜子上常年不擦的尘埃好像是他自己自身带的那般。
都是脏的。
楼里,刚刚那些围观的人都散开了。
其实,明明那么吵。
他也和他们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选择听不见了。
之后,他收拾着不多的行李,就一个小包,和妻子攒的唯一一点钱离开了。
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只知道,自己不可以在留在哪里了,那片歪歪斜斜的楼,像是沼泽,陷入一代又一代。
不识字,身板又瘦又小,一看就营养不良。
他尽量让自己穿的看起来干净,笑得一脸乖巧,才求得那个便利店老板娘的同意,在便利店值夜班,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栖身之所。
“你是学生吧?下回一定要拿你学生证给我看啊。”
“阿姨,我的学生证早丢了,没事,你放心吧,我真的是学生,我这不是为了攒点钱所以就来打工了。”
“哎呦,小小年纪,你父母也放心啊?”
“放心啊,我男生嘛。”

还好便利店里晚上人不多,便利店里有卖的小孩子用的识字挂图,他看没人的时候,就拿着那个一个一个的记住,拿着不要的小票的背面练字,笨拙的,却带着渴望的。

白天,他就去帮人发传单,发报纸,本身长的就先看起来很小再加上本身年龄的限制,那些需要骑车送货的地方都不要他,他很想告诉他们,他骑车很好,甚至可以不扶把的,他很小就会骑车了,他很瘦,但是他力气真的挺大的,他可以带动一车废旧的报纸和纸箱。
但是,也没人愿意用他。
他拼命的干着,省吃俭用,有时甚至会饿的发昏,但是,他却不敢让自己生病,他生不起病的,去不起医院的。
但是,看着那渐渐攒起来的积蓄,他的希望也渐渐的像是小火星一般,有复燃的趋势。
就这样努力的干下去,他可以这么租的起一间小地下室,他可以靠自己建起一个自己的家,他可以去上一下夜校,他是不是也可以像一个其他普通人一样过上普通的但是不堕落的生活呢。
所以说,希望真的是最令人绝望的东西。
点燃,熄灭。
耗尽的是他的生命。

那个男的已经大半夜的来了好几回了,每回就只买瓶饮料或者是一包廉价的香烟。
他笑着说:“一共二十块钱。”
手还没从扫过码的香烟上撤下来,那男的就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他没多想,撤回了手,接过了钱。

四点多,来接班的另一个兼职生来了。
清点一下收银机,他就背上自己的包出来了,走路走到领报纸的地方需要三十分钟,天还没亮,他打着哈欠,走在那斜坡上,为了抄近路,走进那条没灯的胡同。
猛地扯拉,他一下就被扑倒地上,他看清了,是来了便利店好几次的那个男的。
他拼劲全力的嘶喊着,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撕扯,感觉那男的手伸进自己的裤子里。
脑子哄的一炸,摸着旁边的石头就往那男的头上砸,疯狂的砸。
男的昏死过去,压在他的身上,他使劲的将他推开,没敢看,抓起刚被甩在地上的包,就跑。
拼命的跑。
带着破烂的衣服,带着手上的血。
带着不带灵魂的躯体,本能的逃离。

“你睡着了么?”
“你还愿意听么?”

闵玧其翻个身,背对着金泰亨,胳膊挡住双眼,轻轻的哼了一声。

他又离开了,没敢再回去便利店上班。
离开了那个小城,到达了首尔。
半年的积攒,薄薄的几张纸币,几件廉价的T恤。
他的命,是不是也就这么轻这么贱呢。
但是,他还是想活。
他还是想过一下他憧憬的生活。
再次打工的地方是个酒吧,酒吧老板看他长的好看就把他留下来了,还给他发了套衣服,薄薄的有些透的白衬衣,很紧身的黑色裤子。

他端着酒走进包厢,里面形形色色的男女在那烟雾下显得模糊。
不知是男的女的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着。
他强忍着恶心,笑得脸都僵硬,然后赶紧退出来。
日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谦卑的忍耐而变得多好,夜店其他几个服务生看不惯他长的好看,有时客人就喜欢让他进去送酒送吃的,抢了他们收小费的机会,对着他就拳打脚踢,他太瘦太弱,根本打不过,身上伤就不断。
遇上有些不正常的有钱人,一个不高兴就将烟头灭在了他身上。
老板也才不会管,只要命还在,谁在乎你。
之后就在那种地方呆了三年,因为钱的确比去打工赚的多,他也就没有再离开。
你看他还是很贱吧。
有钱拿的话,都是可以忍耐的。
那个男演员是就把常客,他也脸熟,平时就挺喜欢让他送东西的,小费给的也多。
今晚酒吧老板说男演员要带他出来,他其实是不想来的,但是酒吧老板对他说想你不是想出来租房么,不是不想再呆在那个挤了五六个服务生的地下室了么?
他低下头,说:“我去”
但是他是真的没想到,男演员打的是这个心思。

“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金泰亨看着闭上眼睛似乎早已睡着了人。
故事长了,又有多少人能耐心听,能听得进去呢。
低头,你看你,你又给自己点燃了无名的希望。

眼眶是干的,看着呼吸已经均匀的人,他的眼睛也开始酸涩。
他真的太累了,耗尽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就一天吧,就今天一个晚上吧。
让他抱着无名的希望入睡吧,哪怕明天依旧是一个人走,哪怕今后他再也无法将自己的双脚拔出泥潭。

闵玧其没有睡着,又怎么可能睡着。
看着蜷缩在他旁边睡着的金泰亨,抬手,摸着他已经干了的金发。

“以后,就呆在这里吧,不用流浪了。”



哈哈哈,希望得到大家的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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